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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立民专栏 文事
不止一个人写过田老大(田汉)请客，因为那绝对终身难忘。按照曹聚仁的说法：请田老大吃饭，；田老大请吃饭，更！前一个是，“田老大一来，一定带上了你想不到的七八个生客来，叫你瞠目结舌，不知怎么应付才是，不独菜饭不够，连碗筷也不齐全。这样造了一场反似的，他们吃了一阵子，便呼啸而去了，更使你哭笑不得”。《水浒传》啊，有酒一起喝，有肉大家吃。接下来“更”的是，大哥请客，豪爽之后，拍而去：“一到了馆子，他自然是主人了！主人要吃要喝，要叫多点菜，那是无话可说的。可是，到了结果，他并没有带钱，也许只带了一点钱，就非得你赶快掏腰包不可。”(《田汉请客》，《听涛室人物谭》第205页，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7年8月版)上世纪三十年代的那些作家“小弟”，并非都是邵洵美，可以一掷千金，很多人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胡风、萧军等人去鲁迅家，有时候连回去的电车钱都要向鲁迅借，你说摊上这么个不讲究的“大哥”，不是要上吊吗？
田汉在《自传》中曾写过：“我们在西柏坡的时候，恩来同志曾几次跟我谈话。他我不严肃，没有鲁迅的‘打落水狗’的等等……”(《田汉全集》第20卷第539页)不知道这个“不严肃”包不包括请客吃饭这类事情，反正，田汉在这方面的经典段子层出不穷，郭沫若的自传里也曾记下1921年他做客田家的经历。那是田汉与表妹易漱瑜在东京郊外共筑爱巢的时代，田汉日记中写道：“秋雨连日不止，今日晨起又依然满院萧骚，廊下如才经涤拭后的船板。鸡婆在床下可可地闲吟，案头瓶内养的蟋蟀，早一声也不响。从半掩的雨板间，望诹访之森的时候，淡烟斜雨，把青的天，绿的树，染得模模糊糊。”(《蔷薇之》，《田汉全集》第20卷第225页)有朋自远方来，一只“鸡婆”来招待，挺够意思。接下来的招待节目，田汉说带郭沫若去拜见日本作家佐藤春夫、秋田雨雀，都被郭愤青了。不过，听说晚上要去领略一下银座的咖啡馆情调，老郭兴致盎然。有酒，有音乐，有红唇，诱人啊，真恨不得太阳马上落山。可是，到了晚饭后，田太太先是去闺密处，并对他们说等她回来一起去咖啡馆，可是她回来了，坐在门道上却面有不快之色，怎么了？说是肚子痛。“这样一来，所谓咖啡馆情调已经飞到另一个太阳系统里去了”。
第二天，田汉非要留郭沫若看场电影，可是出了门，却先去同乡老王处，田汉上楼，郭沫若在下面等着。接着逛公园，要吃饭了，又到“剧友”屠先生处，在那里蹭了顿饭，饭后，田汉又拉着郭沫若逛大街，“就像两个梦游患者一样走来走去，进了好几家旧书店”，电影快开演了，郭沫若受不了了，他主张坐电车去，到车上要零钱买票，郭沫若才发觉田汉囊空如洗，真是电车的钱都没有。他才过来，从前一天晚上田夫人的表现，到今天田汉找这人找那人，转来转去，都是为了钱的事儿啊。只好老郭改请看电影了(《创造十年》，《郭沫若全集》第12卷第116-117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年10月版)。不过，我发现郭朋友也不厚道，在自传中连连抱怨田汉不早跟他说没有钱让他失去了体验咖啡馆的机会—他不想想，当“老大”的什么最重要？面子呗。